“血热了,风雪中也不妨盛开”
——从第78集团军某特战旅女子特战分队冬季训练透视新时代革命军人练兵热情
VR全景记录女子特战分队战术对抗训练。
“你向前走一步,我就能跟一步”
站在雪野之上,瑟瑟发抖的我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进大衣里。手机电量几分钟就锐减了一半,挣扎着用最后的能量显示出一个冰冷的数据:-31℃。
对于这样的寒冷,站在“山猫”全地形车旁的女兵王琳莎显得十分“适应”。在她的记忆中,2016年的冬天才是她“人生中最寒冷的冬天”。
那是一次为期4天的雪地行军。出发前,王琳莎右脚踝受了轻伤。战友让她请假,王琳莎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出发。
队伍像一条素色飘带,在林海雪原间划过。排长葛芳,走在队伍最前面。
回头一望,蜿蜒起伏的人影中,王琳莎的身子晃了一晃。
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但葛芳没有时间多想。这一次,女子特战分队是全旅的“先锋队”,不仅要打头阵“蹚雪”,还要在茫茫雪野上迅速判定、规划出适合大部队走的路线。
此时的王琳莎,仍和队伍一起保持着行进的节奏。谁也看不到面罩之下,这个90后小姑娘痛苦的表情。
夜色将队伍完全吞没,部队在规定时间内到达了集结地。
葛芳卸下背囊,快速奔向王琳莎。
胳膊被排长挽住的瞬间,王琳莎抬起了头。她长长的睫毛早已凝结了冰凌,脸上甚至还有两道冰冻的泪痕。
看见葛芳,王琳莎咧嘴笑了:“排长,我没事。你向前走一步,我就能跟一步!”
救护车上,军医小心翼翼地脱下王琳莎的袜子。那一刻,围在车下的女兵们眼眶都红了——她右脚跟的皮肤已经完全被磨掉,渗出的血水混着冰碴粘在肉上。
王琳莎没说话,一仰头,“把眼泪倒了回去”。
这个场景,让营长徐忠海“心里被狠狠揪了一把”。这群平日里的“爱哭鬼”“小丫头”,让他这个已经在练兵场磨砺得有些冷酷的老特种兵“居然眼眶也热了”。
《红楼梦》写道:“女儿都是水做的骨肉。”
“水做的骨肉”,并非只有似水柔情。在严苛的环境下,水亦可为雪,亦可为冰,亦可冷静与坚强。
“我们不知道及格线是多少,只看最好最快的那一个”
“砰、砰、砰——”枪声,打破了雪野的寂静。
47环!女兵李婷不满意地摇了摇头。显然,寒冷影响了她的射击成绩。李婷将自己现场总结的射击心得告诉身边的战友。
湖北女孩李婷,有着1米78的高挑身材,但男兵们嘴里谈论更多的是她的本领高——她一举拿下全旅手枪射击比赛桂冠,成为全旅官兵眼中的“明星”。
“我的偶像是柳德米拉·帕夫利琴科。”李婷颇为骄傲地说。
柳德米拉·帕夫利琴科,二战中苏军著名女狙击手。李婷希望成为一名像她一样优秀的狙击手。
“我们体能和爆发力比不上男兵,但女兵有细心、耐心……”李婷狡黠一笑。
营长徐忠海说,训练场上,女兵享受不到任何“特殊照顾”,天气再寒冷,基础训练课目一样都少不了——男兵扛的圆木,她们一样要扛;男兵举起的弹药箱,她们也一样要举过肩头。就连犯错误受到的惩罚,都不会因为是女兵而减少。
特战女兵佟传蕊入伍之前,从来没有坐过飞机。到部队第二年,她终于坐上直升机,“飞到天上去看了看”。
只是,当她正陶醉于天地壮美时,伞降教员一声令下,她就从机舱跳了出去。
“第一次坐飞机,就要跳飞机!”眼前这个开朗的小女生笑着说。
“既然是特种兵,不管男女,伞降都得训!”旅政委马宝川这样说。2016年春暖花开时,特战旅伞训场上,第一次迎来女兵。
“我是有‘血’的教训的。”佟传蕊捋捋自己的短发,不好意思地说。
叠伞是伞训中的一个重点环节,如果伞叠不好,穿伞绳的误差过大、伞衣包裹不紧等,都可能导致开伞不正常。在叠伞过程中,队员们必须脱鞋、穿干净袜子在平整的垫布上行走排查,一个小石子,甚至是一根枯草,都可能在高空中将伞衣撕破。
一直都很细心的佟传蕊,那天犯错了。
“佟传蕊!”
“到!”
“抱伞包,绕场一周跑!”
佟传蕊抱起刚叠好的伞包,正准备穿鞋跑步,又被教员制止了:“光脚跑!”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谁都没有想到,教员对男兵女兵的惩罚一视同仁。
伞训场中间夹着一段石子路。“那真是钻心的疼!”佟传蕊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完的,只记得额头上渗出的汗,脚底扎心的疼,以及脑海中对自己的提醒。
从800米高度扑向大地,特战队员的生命是用秒来计算的。一旦发生意外,“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这句话深深印在了每一个特战女兵的脑海里。她们知道,能有跳伞的机会何其不易;她们知道,任何小错误都可能致命。
伞训那段时间,佟传蕊和战友的双手上,裂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口子,“洗个脸都能划伤自己”。
在女飞行员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离地三尺,不分男女。对于女特战队员来说,戴上头盔的那一刻,握紧枪的那一刻,踏上直升机的那一刻,她们所有的训练标准都与男兵调至同一刻度。
女子特战分队刚成立时,因为没有先例,训练课目的标准,都是参照男兵来制定的。
征询意见时,女兵们把训练标准说得更干脆利落——
“我们不知道及格线是多少,只看最好最快的那一个。”
“一个人可以走很快,但一群人可以走很远”
雪地行军,李婷看到有战友摔倒,伸手拉了他一把。
“谢谢哥们儿!”站起来的男兵看都没看就说了一句。下一秒抬头,发现眼前站的竟然是个女兵,他有些尴尬了。
“没事,快走吧,哥们儿!”李婷豪爽地回答。对于一年四季都是一身迷彩服的特战女兵来说,这样的事情,她们早就习以为常。
一位作家这样描述雪:“雪下得越大,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就越小,它似乎盖住了敌意、急躁和愤怒,使人与人更加接近。”
2017年10月,一场提前到来的小雪,让特战旅的特战女兵第一次融入了特战男兵组成的突击队伍,进行两天两夜的战术综合演练。
6名女特战队员、6名男特战队员一起编组。这个“成分复杂”的战斗小组,起初让别的组瞧不上眼。这是特战旅组建以来,首次男女兵协同作战。
从一进入演练场,气氛就变得异常紧张。眼前的一条条皮划艇,让6名女兵面面相觑:这哪里赢得了?
虽然操舟有男兵相助,可李贺余光一瞥,发现有几队男兵已经上岸。
进入山林地,训练课目又让佟传蕊和李婷“吃了一惊”:寻找附近的伤员,进行简单处置后送。
“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右腿已经‘没了’,血肉模糊。”李婷皱眉描述着她看到的一切,原本以为就是简单的战场包扎,没想到要救护的“伤员”如此逼真,一下子让她“有种置身战场的感觉”。
男兵负责固定伤员,女兵负责迅速包扎,居然比其他组更加高效。接下来的课目,男兵和女兵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佟传蕊隐蔽侦察,向战友传递数据,男兵实施精准火力打击;李贺被任命为狙击手,掩护着战友快速通过……
若是每个“指头”不够坚硬,攥起来怎么能形成“铁拳”?
对于特战旅的男兵和女兵来说,那次协同作战之后,相互关注的焦点开始有了变化——对方的优势是什么,战场上协同的关键是什么……
夜深了,雪仍在下。雪夜狙击训练紧张进行中,女兵们和自己的男兵“搭档”静悄悄地潜伏在山林之中。
“葛芳排长告诉过我们一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趴在雪地上的李婷对我说,“一个人可以走很快,但一群人可以走很远。”
在女子特战分队的营房里,珍藏着一幅手绘稿,那是一名已退伍的特战女兵为战友们设计的徽章——“TZ”特战标识顶部,盛开着一朵木兰花。仔细端详,又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
“血热了,风雪中也不妨盛开!”特战女兵们笑着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