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罗斯》：在人生谷底给你打电话

　　“你从哪儿打来电话？”

　　“从人生谷底。”

　　“听着，我决定要掌控自己的人生，我要戒掉毒瘾……”

　　“哦帕特里克，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帕特里克一愣，拿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继而嘴角抽搐，面容扭曲。他低下头，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英国电视剧《梅尔罗斯》第一集的最后一幕。该剧改编自英国作家爱德华·圣·奥宾的半自传体小说，讲述的是出身上流社会的帕特里克·梅尔罗斯因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而陷入荒诞不经的混乱生活，又在人生低谷痛苦挣扎，竭力自我救赎的故事。《梅尔罗斯》秉承英剧传统，制作精良，阵容强大，一播出即在各大社交网站获得超高评价，被认为是“今年最不容错过的英剧”。

　　即便如此，不少人可能会在最初半个小时内弃剧。《梅尔罗斯》不像其他热播的侦探剧爱情剧，情节紧凑通俗易懂，可以轻松进入观赏模式。它更像文艺片，大段铺陈，镜头缓慢，叙事跳跃。观众一开始需要在大量碎片式资讯中自主捕捉重要信息，一旦理清思路进入故事，则深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不得不说，首先是主演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成功地抓住了观众的心。

　　第一集开头，浑浑噩噩的富家浪子突然接到消息，父亲去世了。帕特里克以为从此可以彻底摆脱父亲的阴影，未想依旧时时被回忆和恐惧操控；就像他屡屡发誓要戒毒新生，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抵抗后缴械投降。

　　这一集堪称是帕特里克的独角戏，在现实、回忆和幻觉镜头的不断切换中，展示一个瘾君子神经质般的喃喃自语、喜怒无常甚至癫狂失控。表演难度很高，稍微把握不好分寸，就要被嫌弃为造作浮夸。但被中国观众昵称为“卷福”的康伯巴奇凭借“教科书级的表演”，将一个背负沉重过往的神经质表现得生动饱满，淋漓尽致，也让观众不由自主地追问下去：为什么？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梅尔罗斯》共五集，每集对应一个时期。第二集回到了1968年，帕特里克的童年。这一集运用了大量的色彩对比，绿意盎然的庄园，奔跑的红衣少年，灰暗阴郁的房间，黑洞似的走廊。对比越强烈，氛围越悲哀。一步步揭开的真相令人不寒而栗。帕特里克遭受父亲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虐待，寄希望于母亲的救助。但软弱的母亲选择了逃避，一次次助力，将他推向绝望的深渊。更具讽刺的是，父亲为自己的言行冠以爱的名义，母亲积极地参与儿童救助活动却一直漠视儿子的创伤。

　　有时候生活会让你看到一点点希望。比如第三集，父亲死后的8年里，帕特里克尝试戒毒，学习法律，希望迈出新生活。尽管旧日的阴影依旧会撕裂他的生活，但你看，在势利可笑的上流社会派对上，出身贫寒的虚荣女子终于大踏步地抛弃了满目疮痍的婚姻生活，帕特里克也鼓起勇气跟好友说出了压抑多年的秘密，“想要好好活着而非苟延残喘，我就得大声说出这些事情！”

　　新生仿佛就在眼前不远。但人生怎么可能如励志剧般简单。第四集又是一个急转直下。沉浸在自我满足中的母亲再一次令帕特里克深受伤害。对父母的憎恨像收紧的索套，让帕特里克的人生再度面临崩溃。

　　这一集会让我们想起当年网络红极一时的“父母皆祸害小组”，也让我们看到原生家庭带来的不幸，影响有多恐怖多深远。帕特里克时刻提醒自己要放下，“要尽全力不将恶意和怨气传递给孩子”，然而可怕的是，“我的身上却处处是他（父亲）的影子。”酒精，情人，逃离，都不过是饮鸩止渴，噩梦重现，帕特里克再次在电话亭前潸然泪下。

　　终于到了大结局。2005年伦敦，帕特里克仍在与自我搏斗，甚至离开家庭，把自己关在一个阴沉的小公寓里。母亲过世了。葬礼上众人纷纷赞美其天真纯真，帕特里克却不再回避过往，他勇敢地吼出了自己的失望和愤怒。画面闪回到过去。在父亲的怒吼恐吓中，那个躲在卫生间的红衣男孩战战兢兢走出来，抬起头，说：“不！”“不！”他一再重复，坚定地对父亲说，“谁都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人。”这应该是幻想吧。但我们知道，帕特里克走出来了，身体深处的那个小男孩站起来了。他致电妻子说，看过太多鬼魂，现在我想看人了。

　　又是一条走廊。帕特里克头也不回地走过去，打开门，迎着阳光，把阴沉沉的过往关在了身后。

　　即便身陷谷底也不忘自我救赎，总会有走出去的那一刻。这是《梅尔罗斯》告诉我们的最好结局。

　　林蔚来源：中国青年报

林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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